这种时候,她绝不会自取其辱问一句,何以不要我?
也绝不会落一滴泪,表示自己的委屈。
男女之间,情感之事,何来委屈。你既无心我便休。
是这西川锦绣山河不值得用心,还是那群作妖的家伙不够她操心?
易铭笑一声,转过大石,看见一道石棱锋锐,手臂狠狠地在石棱上擦过。
痛一痛,也便不难受了。
方人和见她这个模样出来,顿时便明白了,眼底闪过一丝怒色。
“连你都瞧不上,他还想要谁?”
易铭顿了顿,想起一个人,随即轻笑道:“他要的那个人,可能就在这里呢。何况,既然有人设计,我们确实就不应该在一起……”
她忽然住口,想明白了今晚这一出迷情药的真正用意。
原来她不是主角,只是其中被套入的一环。
这感觉让她有点难受有点愤怒,但她只是雍容潇洒地笑着,连把她当孙女从小看到大的方人和都看不出来。
唐羡之从山石后转出来,只这片刻,他的衣袍已经干了,脸色除了有点特殊的红依旧未散之外,已经看不出什么。
两人对视一眼,神态自若,谁也没有一丝尴尬难堪,唐羡之也并无任何歉意。
到了他们这种地位和心性,表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,都是对对方的侮辱。
看着潇洒一笑当先而行,走路姿态却有点奇怪的易铭,唐羡之眼底飘过一丝淡淡的无奈。
前面的这个女子。
身份,地位,心性,才能,处处都为人中之凤,处处都堪与他相配。
这世上,寻不出第二个能这般与他相配的女子。
父亲没少暗示他这一层意思,他一直不置可否。
他的不置可否就是拒绝。
她是很好很好的。
却不是他想要的。
唐羡之微微抬起头,看天际明月总被浮云遮蔽。光泽暗昧。
想要的,也似这天际的浮云,就在那月的牙儿边上挂着,一伸手就似能摘着,却原来隔着苍天之远。
……
院子里,文臻利用这难得的耽搁,忍着一阵阵火燎般的不适,带着玲珑,快步走向院子里的熊军。
就在方才,匆匆来前院的路上,她简单地问了玲珑,敢不敢帮忙去做一件事,敢不敢用这件事换自己下半生的自由。
玲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。
这个女孩天生头脑清醒,知道自从自己开口后,在夫人面前就没了活路,原本想拿走夫人的首饰逃走的,如今文臻给了她更好的机会,自然愿意。
为了表示忠心,她还很高兴地和文臻说:“三娘子,那珠花我提前打开了,夫人递给你的时候一定会拨一下,那就又合上了,你看,你戴着这珠花,一点事都没有呢。”
文臻:“……”
敢情自己那一下,又给打开了!
难怪会中招!
她摸摸鼻子——聪明反被聪明误。
玲珑又道:“我问过巧容姐姐,她管理夫人的那些药,说大多是厉害的毒药,就算没毒,不及时解开也对女子不利,幸亏三娘子没中招……”
文臻很想哭。
听这口气,这迷情药还不是简单的迷情药……
走到廊口,一院子黑压压的熊军都看过来,看出来,不少人认识玲珑,有个领头的问:“玲珑姑娘,里头发生什么事了?”
玲珑对众人福了福,眼底已经含了泪:“夫人难产血崩,遭遇刺客,夫人和小姐现在都受了重伤……”
一句话信息量巨大,熊军那些铁汉子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。
寡居的夫人怎么怀孕的?四圣堂这种地方刺客是怎么来的?夫人小姐何以受重伤?里头的爆炸声又是怎么回事?
玲珑说得含糊,可是越含糊,众人越明白怎么回事,刺客八成就是小姐,而夫人临产受袭也反击了小姐,现在两人两败俱伤。
这里头包含的不伦无耻,道德悖乱,入骨冷酷,简直能把人的三观按在地上,碾得稀碎。
刀头舔血马革裹尸的汉子们,愿意为这西川山河抛头颅洒热血,却不愿莫名其妙立在这里,听这些豪门巨户后院里脂粉间充满算计的下作伎俩。
众人脸上的羞辱和难堪几乎要溢满了这小院。
文臻笑一声,低声道:“贵圈真乱。”
玲珑垂着眼睛,又道:“夫人已经不能视事。但是夫人在临产之前,因心有不安,所以事先写了一封信,连同这些,让我万一事情有变,便交给熊军的将官大人们。”说着将一个小盒奉上。
那领头的男子上前一步接过,匆匆展开一看,脸色大变。
随即他将这盒东西给诸人传阅,因为文臻的骚扰,谷蔚蔚这批调上来的熊军,几乎全是将官级别,是精锐中的精锐。
众人看过,脸色复杂,有人诧异,有人震惊,有人欢喜,有人忧愁。
玲珑按照文臻教的,款款道:“夫人说了,如果出了事,熊军落入不孝逆女手中,她死不瞑目。这许多年,仰赖诸位卫护,如今也该到了曲终人散时刻。这盒子里的田产店铺,多半是西川之外的产业,以及珠宝等物,都赠与诸位,作为之前诸位出力的补偿和之后诸位重新置业所用。”
竟然散尽千金解散军队!
众人震惊之余,也觉得并不是不可能。母女争夺地位和军权,以易慧娘的心性,如果输了,那是宁愿解散军队,也不便宜那逆女。
熊军军权本就不能算是世代家传,而谷蔚蔚这个半路头领,没有长时间的相处,也没出众才能来收服这些桀骜的军人,几个月下来,众人看见的是这位大小姐的好色淫荡凶恶自私,方才这一路更是将对她的评价压到谷底,忠诚观都没建立,众人自然不会哭着喊着不要离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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